断醉无由。已经年,梦回仍把红绡透,莫回首,病体不堪登城楼。玉炉香断霜灰冷,徒留山长水悠悠。
后有善才国手,又依据此歌作了琵琶曲。为了彰显自己技艺高超,将一曲琵琶编得荡气回肠,时而如雨打芭蕉,时而似乍雪初晴,指法繁难不可叙述,古往今来多少乐师都折在此曲上,可说是琵琶曲之最难,后人亦多次将此曲改编作笛曲,舞曲之类。
根据此曲排出的舞蹈亦是如此,需得舞者有刚柔并济的深厚功底,也可说是舞曲之中最难。萧玚不料沈筠竟选了此曲作舞,心中登时五味杂陈。
此时已有一群舞姬高举着水袖,踏着乐声徐徐登场,待到了舞台中央,齐齐放下双臂时,众人才看清,这群舞姬当中,簇拥着一位怀抱琵琶,身披大红风氅的美貌女子,那女子现身后,便接着乐师的调子弹了起来,众人一听,竟也不差,间关莺语,幽咽泉流有,银瓶乍破,铁骑突出也有,不禁心驰神往。
但见她抚了一段,渐渐隐了弦声,其后又由乐师接起,她便抱着琵琶起舞,在舞步变换间,忽地撤去她的风氅,往空中一抛,里面竟是一身缟素,唯剩发髻间长长垂下的火红缎带,随她的舞步蹁跹,灼烧着众人的眼。
别的舞姬早已悄然退去,此时唯见玉人,一舞倾城。
是夜,东宫便要带走沈筠,君夫人许了她半个时辰收拾细软,她回到屋中,只是端坐在榻上,沉默地看着晚晴忙碌。
临行时,晋阳君终于还是来了,屏退了仆婢,两人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,直到外面有内侍禀报道:“王君,太子銮驾准备回宫了。”
萧玚这才开口唤了一声,“曼儿”。
沈筠听了,浑身一个激灵,那日无意间在萧玚书房外听到的对话,又如梦魇般在脑中响起。
“可我与她相处三年,此刻实在有些不舍。”
“王君难道忘了当初接她回府的目的,不就是为了与东宫的惊鸿一面吗?王君断然不可为了一点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啊。”
“可曼儿她...”
“王君糊涂,他日若能登临大宝,莫说东宫姬妾,天下女子任君采撷,还愁没有重逢之日吗?”
......
萧玚又唤了一声,才将她的思绪拉回。
“曼儿...你知道,我也是不得已...总之你记住,什么也不必做,只要好好待在他身边即可。”
沈筠起身欲走,到了门口,却又像是无力支撑般扶住门框,仰着头,努力不让眼泪落下,过了好一会儿,才沉声道,“曼儿...会记住的...”
言毕,似乎是花了好大的力气,才把门打开,然后就看似从容地,自己踏上了东宫的銮驾。
此情此景大约也就如之后流行于坊间的戏本子上所写,不过是东宫夺爱的俗套故事。然而,朝野上下却不免小小骚动,那些清流言官自是看不惯的,总要行谏议之责,最后引得东宫被今上下旨申斥,才算罢了。坊间却因此多了好些谈资,不单说书人乐此不疲,更甚者还有书坊据此刊印了些香艳小说,无非是写某君府中舞姬如何美艳绝伦,如何与某君两情相悦,却因殿前献艺惹得上位者一见倾心。又写上位者如何横刀夺爱,如何在回銮途中便迫不及待临幸了此姬,云云。竟赚得不少银钱和眼泪。
是夜,萧琮的确是临幸了这个新带入东宫的舞姬的,只是他迷醉之间,一遍又一遍地叫着“阿嫚...阿嫚...”,倒让沈筠的心一分冷似一分,所剩的,不过多年自勾栏之中学会的,曲意逢迎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