硬质的卡片被轻轻放在了桌面上。
卡面带着隐约的暗纹,映着光,能够看到其中熟悉的防伪标志。
已经有些磨花了的表面上,尚显青稚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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姓名谷胤
性别男民族汉
出生1995年5月1日
住址蜀省剑南县九晩镇翰林路16号
公民身份号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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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明显,这是一张身份证。
“很多人都说,幸福是比较出来的。偶尔我停下来思考,觉得就如同佛教某些派别所宣扬出来糊弄人的说法一样,这世间更像是一片苦海。”
“想法有点偏激。”
黑雾在人的背后悄然扭曲舞动,如蜃如影,周遭的空气在未知力量的干涉下一同振动,发出了诡异的声音。
“或许吧。”
有人提起了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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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名谷胤,五谷杂粮的谷,子嗣后胤的胤。
很多人在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时都想不起来胤是哪个字,直到我提一句赵匡胤的胤,他们才会恍然大悟。
唔,这样想想,我或许欠了宋太祖一点加班费。
说起来,十几年前我其实还没有这个名字。那个时候,我还住在剑南县的翰林路16号,大家都叫我谷子。
哦,这个地址是一家民政局福利院,坐落在剑南县县城的边上,直到现在它都还一直在运营着。以前有空的时候,我偶尔会回去看看,顺便从工资里抽一份留给院里。
话题扯偏了。以前听已经退休的钱院长说,我是九五年五月份的时候,某一天在福利院门口的台阶上被几个进城卖菜的老乡发现的,一群人大清早拍门把他和做饭的阿姨给吵了过去,一看是个顶多刚满月的娃娃,当时还有只大蚊子挂在身上吸血,被咬起了个大红包,哇哇正哭得厉害,也找不到是谁丢在门口的。实在没办法,只能简略点手续收下了。
四五岁之前的记忆,我其实没有太多的印象了,更没有什么去深究的意思。只记得从懂事起,院子里就有几十个孩子,大概是那年头被丢掉的孩子比较多的缘故。
我们按性别被分成了男女两个班,听院长从外面请来的人每周给我们上童学启蒙课,白天一起生活,晚上一起睡大通铺。
老实说,那其实并不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。
福利院里的孩子们,有很多和我一样是从小就被遗弃;有的是双亲不幸过世,爷爷也是残疾人;也有的是赌鬼父亲抛家而逃,母亲也不见踪影,最后被邻居送进院里来的……相比之下,我其实真的可以算是一个幸运儿。
因为在那时的印象中,小小的院子里,至少三分之一的同伴们都有着各种各样,或明或暗的先天缺陷与疾病。听障、轻度智障、视力障碍、脑瘫、先天性心脏病、唐氏综合症、唇腭裂也即是兔唇、四肢不健全、脊柱侧弯……在这个地方,有些同龄的外面孩子曾经偷偷告诉过我们,家长会教育他们:不要和孤儿院里那群小怪物一起玩。
嗯,比起孤儿院这个称呼,我还是更觉得福利院听起来顺耳一些。
当时福利院里的经济条件不算太好,吃食其实很难满足一群孩子的胃口。不算太饿但也不算很饱的感觉,是我印象里的常态。记得那个时候,院里的很多孩子们的愿望,就是能够被一家好一点的家庭领养出去,离开这个永远都不属于他们的地方。
终归只是些孩子,我和他们一样,当时都还不明白:领养也罢,没有也罢,我们其实没有家可以回了。
当有人来院里领养孩子的时候,除了注意到一些明显的外国人以外,大多数时候,我们会穿上自认为最干净漂亮的衣服,即便很多其实都只是来自长高了的大孩子们换下来的旧装,